口傳民族的靈性層次

written by Nakaw

這幾天晚上先生常不在，因為部落的喪家，那一位灑網溺水的年輕人。每次部落有人家裡有喪事時，部落的人幾乎每晚都會聚集在喪家。參加過幾次親戚的喪事，三年前公公過世時也經歷過。

有人過世了，當天晚上喪家就會聚集了人，幾乎全部落的人都會到，大家先一起吃晚餐，然後禱告唱詩歌，做完這些事大家不會馬上回家，人們就在喪家三三兩兩的在院子裡聊天說話，也有些人輪流去和喪家的人聊天，聊的大多死者最近的事，包括彌留時的情景，這樣的聊天活動可能會到半夜一兩點，然後很多人就在院子裡隨便找個地方就睡著了。

冬天天冷的時候，會有一盆或兩盆火堆在院子，大家圍著火堆聊天。第二天開始聊天的內容天南地北，有時候會有許多的傳就故事，老人會開始講他年輕的故事或部落的傳說，在這時候我可以深刻體會到什麼是口傳民族。以前有集會所時，老人在部落編織，年輕人在集會所工作，工作之餘年輕人看老人工作，老人就開始說起那些古老的故事，各種祭典快到時，老人也會開始講各種祭典的做法及典故，年輕人就是這樣聽，每年聽，每年做。現在沒有集會所了，喪家晚上的聚會多少發揮了這樣的功效。

公公去世那年，有兩個年長的婦人在火堆旁開始講起她們在海邊拿海菜的經過，邊描述邊動作，大意是說她們拿海菜時很想上廁所，因為離岸邊很遠，只好在海邊找個地方上，結果浪來了打到他們的屁股，她們只好褲子到一半跑走，老人邊講邊比動作，唯妙唯肖，一會兒又笑的，把大家逗得很開心，喪家也在這種氣氛當中忘記憂傷。

而在喪家出殯前，幾乎每天三餐都是部落的人，部落的人會把田裡種的菜，海邊拿的菜拿到喪家，有時候喪家也會殺豬以供幾天的餐，大致上來說菜不會不夠，因為家家戶戶拿來的菜已足夠大家吃了，只是喪家的擔憂及熱情就會殺豬。整個部落的人就這樣天天在喪家，直到出殯。

前兩年部落有個老人叫halinlin，他是個說故事高手，每次有喪事時，他都會發揮他的說故事本事，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，當然有時候他也會一本正經的說一些部落的勇士的故事。我剛來部落時，那位九十歲的老頭目也常在喪家說故事，他說的大多是部落的故事，許多年輕人就圍在旁邊聽他就的故事。

我常很困惑，故事內容多少可以記得，可是歌幾乎是虛詞，沒有任何歌詞，偶爾可穿插唱者的唸詞，是如何記得如何唱出來，老頭目說：「唱歌時，不要想著歌的下一句是什麼，要想著唱這首歌的人的樣子，你就能唱出來了。」這個感覺讓我想到，其實唱歌是一種靈性溝通，當腦海裡想著以前唱的人的樣子及情境，就是靈性上與那個人的靈性交流，透過靈性的交流，歌被傳唱了下來。

不管歌或故事，對口傳民族來說都是屬於靈的層次。古老原始的部落都有許多這種靈的層次，但隨著時代的變遷，這個層次愈來愈淡薄了。如果我們習慣了聽cd音樂cd故事，其實就是放棄人最神聖的靈性層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