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貧樂道的音樂家

我接待澳洲籍音樂老師Judith好多年了，也與她一起工作了好幾年，這些年來看她出錢出力，拼命付出，連在澳洲養老的土地也賣了，借住在女兒家中數坪大的空間，繼續她的為人服務的最終志業。偏偏我是務實者，懂得欣賞她的理想個性，卻又不同意她的無償守貧精神，像一種傳道士的工作方式，每次都要幫她開口爭取理所當然的酬勞，她也都欣然接受，必且認為受之無愧，但是就是自己不會開口要求。
我跟外子都認為這種崇高的人性，會讓許多人愛上她，跟隨她，因為可以輕易享受她的教學，便宜分享她的人脈，一切都是經濟實惠收穫加倍的利益分送團隊，誰都可以很輕鬆地參加她的音樂旅行。但是她經常沒有被照顧到個人旅費，交通費，指導費，靠著澳洲政府支付的老人金過活。她的身體因為過度使用，愈來愈耗損，卻因為沒有錢自費醫療，而放棄就醫。我更認識她，就更希望她不要再出國教學，留在澳洲整理出版她的音樂教學，不用再花錢勞心勞力，分享這一種高雅人性來服務尚未進化的台灣團員。甚至有台灣團員說這是老師個性上的問題，不是團員的錯。我想這種看待立場，也很正確，的確是她沒有計算收入的習慣，讓人沒看出她的便宜付出。
幾番跟她溝通，她還是堅持地告訴我，她是無償心付出，但上天給她金錢，她會很樂意接受。好像變成一種高貴人性的相知相惜，彼此同理之後，就會有金錢流動起來，而且是自願給出的。看來我跟另一個家庭的道行還是不夠高，除了我們樂意給出補貼的學費之外，還是忍不住地跟其他台灣團員曉以大義，動之以情，最後八成的團員也跟進付費。
但瞧瞧Judith老師毫無動容，開心接受，不改初衷，不給她錢的人，她也沒有意見。只是我們剛開始很計較，人人有責，要求公平。但是看到Judith對於施與受都是這般自然而然，我突然很慚愧，我對於很多人還是有所期待，這麼長久以來，在社群中無償付出時間精神，我還是有情緒，有煩惱，有瞋恨，因為對人有回饋的期待。
Judith背負著眾友人對她的責備，怪她從不會為自己的經濟收入做打算，她還是不改其安貧樂道的精神，無私地與人分享她的音樂熱情。
想想自己一直看見別人的自私小氣，卻無法看見一位高雅天使樂意贈予她的所有，不去在乎來取得的人是何種品質的人，她一點也不去分別，因為無論施與受，她都是無條件的，無預設立場的，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，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有價值，那是她真正在意的，其他的，她會死而後已，她沒有房子，沒有收入，沒有健康，都不是關鍵，因為活著的價值才能被帶進墳墓，其他的都只會留在人間。感謝Judith在我面前示範了這麼高等境界的人生價值，實在感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