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念

 written：賴吉仁
多年前某個冬天, 陪著兩位來自荷蘭的琵鷺專家到台南七股溼地做黑面琵鷺觀察, 來來去去潟湖堤防邊, 經常看到一整排十幾支長鏡頭在岸邊獵取黑面琵鷺的千姿百態; 偶而偷閒與攝影師們閒聊交換資訊, 順便聽聽他們的瘋狂行徑。

為了拍出別於他人的驚人之作, 苦守岸邊是不成的, 於是挖空心思各出奇招, 有的乘著掛滿偽裝網的橡皮筏試圖接近, 有的算準潮水時間與琵鷺活動週期, 提前將掩蔽帳搭建於潟湖中等待, 不得不佩服這些攝影師的狂熱與投入。但羨煞所有攝影師的是, 一位漁婦常拎個簍子拿根夾子信步穿梭在琵鷺群間撿拾蛤礪, 與琵鷺距離之近讓所有在場攝影師眼紅心跳, 於是有人就想到假扮成那婦人模樣, 妄想能如婦人一般在琵鷺群間自在遊走, 結果是大老遠琵鷺就全飛光了!!

後來自己拍鳥也有類似體驗, 總羨慕那些在田野工作的農夫村婦能與野生鳥類如此接近, 自己卻是那麼遙不可及。移居宜蘭鄉間後開始學習農作, 突然發現與野生鳥類的距離拉近了, 剛開始忍不住想拿相機, 但每一動念, 鳥兒似乎就看穿了我的心思, 飛了… 漸漸地, 學習放下, 現在經常蹲在菜圃中, 一抬頭, 一隻黃頭鷺翩然而下, 她已經是這兒的常客了, 儘管有時耕作的舉動頗大, 但她依舊漫步覓食; 這種被信任的感覺很幸福, 而唯一的改變就是自己的心念, 但這一念之間卻是所有如幼童般單純的生命最能敏感到的。


2009,12,01 刊於香港新報 紙談生活版 東張西望專欄